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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1日，仙居第二人民医院住院部三楼，躺在病床上的沈启茂再一次见到了20多年前的恩人。“小中，是小中吧！”他的妻子应忠一喊着恩人的名字，神色难掩激动。 20多年前的夏天，正是眼前的余小中，从湍急的溪水里，救回了包括沈启茂在内的三个落水者。究竟是二十几年，已47岁的余小中记得并不确切，一则时间久远，二来他陆续救了许多人，仅能回想出的就有17名，但他救人几乎没有留名，也未曾将此当作大事一一记录，即使他的身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六道伤痕。 “我水性好，有人落水我去救，这是理所应当的。”一次次生死考验面前，这位平凡的农民，用实际行动与死神拉锯，写就对生命的敬畏。 自行车上的半头猪 韦羌溪水晶莹剔透，一路流经仙居县白塔镇圳口村，余小中就在溪边长大。仿佛对水有着天生的亲近感，他自小爱泡在溪里，养成了良好的水性，一口气能在水下憋100多秒。 可看似温柔平静的韦羌溪，也有着危险的一面。据该村党支部书记王明奇介绍，溪中有好几处深潭，会形成漩涡，圳口大桥建成前，村民来往两岸仅靠一条简易的水泥路。“路基筑得矮，尤其像现在是汛期，溪水涨得快，很容易漫过路面，”他说，“连人带车冲走都不稀奇。” 余小中17岁时就见过这样一幕。“听着好像有人在叫救命，等我看过去，就见到一个人头在水面起伏。”他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向着对方游去。“那人是骑着自行车被冲下水的，等我游过去，他还紧紧抓着自行车，我只能大叫让他放手。”抓紧身边的东西是落水者的本能，余小中的喊声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湍急的水流，无意识挣扎的落水者，他都不知道自己竟能爆发出这样大的力量，拖着一个成年人与一辆自行车游到了岸边，车上甚至还有半头猪！原来对方正去往邻村送彩礼的路上，而这份在当时农村颇贵重的彩礼，对方上岸后当即要转送给余小中。 “我可不能拿。”尽管乏力，他还是一边推辞着，一边就往家里走，“走了几步才发现不太对劲。”余小中说，腿上被自行车的铁部件深深划了一道口子，伤口在水里泡久了有些发白，却又因为过度用力而汩汩往外冒血，“看起来有些可怕，在水下时可完全没觉得痛。” 如今，在余小中因屡次救人，而被水下乱石、树枝划伤的双手双脚上，右小腿上的这个疤痕，成了最深、最不可磨灭的一道。 两叶经常痛的肝 沈启茂老人已年过花甲，关于当年获救的细节，他记得并不清楚，但落水后那种无力感回想起来，至今仍是阵阵后怕。 同样在夏季，还是韦羌溪上的那条通路。沈启茂与司机还有另外两名工人一起，坐大卡车载着一车废旧钢材向山里驶去。然而连日下雨，溪水暴涨，携带着上游的泥沙，已隐隐形成冲击力巨大的山洪。行至中途，汹涌的水流已使得卡车完全不受控制，最终倾覆在溪中。一名工人被钢材砸中不幸身亡，余下三人还在苦苦挣扎。 岸边聚集了群众，但水势太猛，谁都没有胆量下水，谁都没有自信可以救人上岸。“小中不要去，你快回来！”还是余小中！“快，救人要快！”他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而他的母亲则在岸边大喊，担心着儿子的安危。 拉着对方大腿，托着他的头颈，游到岸边交给其他人，余小中像接力似的一刻没有停歇。一个，两个，三个！终于将生还者全都救上岸。 “特别累，救完人后躺在岸上，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他回忆道。然而也是因为这次救人，余小中回家后腹痛不止，生了一场大病。由于吸入含有大量泥沙的浑水，对肝脏造成了损伤，医生最终确认他患上了肝硬化。 恩替卡韦分散片、复方牛胎肝提取物片，这是余小中需要每天服用的两种药，一个月的疗程就需要800多元，他已经吃了20多年；医生要求每两三个月做一次指标检查，对这个不算富裕的家庭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患病久了，余小中也会产生“自己是不是活不久了”的念头，妻子王宝琴看在眼里，只觉得心疼。“劝过也吵过，可是都没用，他还是要去救人。”王宝琴也只能在丈夫拖着湿漉漉的步伐回家时，送上一碗姜汤驱寒。 “见义勇为没有终点” 有人疑惑，余小中频繁下水救人，究竟图些什么？若求扬名，他却几乎连姓名、住址都不向对方透露，好多被救者只能当面向他道谢，更不用说事后送面锦旗；若为求财，不管是现金还是其他，他也从不曾收下任何谢礼。 “哪里为了图什么。”余小中的想法很简单，“我有能力却见死不救，良心上怎么过意得去？”把他当作救命恩人的，感激之情挂在嘴边，也放在心上，有位老太太甚至想将女儿嫁给他；可也曾有人被救后，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余小中也不太在乎，旁人反倒为此愤愤不平。 或许是因为一种使命感，他把自己的所为看作是理所当然的事，并不求回报。市公安局党委委员、纪委书记应中华在当地开展进村落户活动时，知晓了余小中的故事，直夸他是“溪里的平安水鬼”。 近年来，随着旅游逐渐开发，来韦羌溪游泳的外乡人增多，也有溺水事故发生。当地习俗里，对于触碰遗体有一定忌讳。余小中却不顾忌，在七八米深的水里帮忙打捞，往往就是十几个小时。邻居们说，有时救援队借着工具都找不到，还得靠小中出马。 下水救人容易受伤，常年抱病的身体也不允许他过分劳累。因为肝硬化的缘故，余小中的脸色并不太好，用王宝琴的话描述，“原来小猴子一样活泼的人，现在黑黄黑黄的。”问及是否设想过最坏的可能，毕竟家里尚有老小，余小中却说：“见义勇为这事没有终点，只要自己还游得动，我还是会下水救人。” |
| 责任编辑：张舒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