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世纪的文学史里,鲁迅、周作人两人的成就被好事者赋予太多的色彩。周氏兄弟在多数的时候以新文化运动的急先锋身份出场,尤其是鲁讯被贴上太多的标签。事实上周氏兄弟出身于传统的知识分子家庭,有良好的国学功底,作为“章门弟子”(章太炎弟子),他们在传统文化的造诣远非常人所及。鲁迅在考据、佛教、金石、版本学、历史地理学、书法、绘画上有非常之建树,周作人受其兄影响,在国故整理上有自己的局面。
林语堂对于同时代的文人有一个非常形象的说法:年幼时上私塾,少年上洋式学堂,青年留洋穿西服,归国已入中年,依然长衫。当时的社会正值中西各种思潮相互碰撞,一方面有完整的传统文化,一方面又西方思想的影响,才有可能出现学贯中西的学者文人。这是一个政治混乱的时代,却是名家辈出,大师云集的时代。
入民国以来,仙居整个社会在经济、文化等诸多方面有大的发展。虽然受地理环境的限制。在乡绅们的努力下,仙居一时文风丕显,俊贤毕至,抗日战争之前,可谓极尽昌盛。在诸多乡绅之中,李镜渠奔波在省城与仙乡之间,连接诸多的文脉与人脉。作为乡绅,他参与许多地方事务,许多是是非非,作为儒者,李镜渠整理乡贤古籍,为地方文献之大功。
李镜渠系出仙居名门望族,属李氏管山派。仙居李氏主要是有管山、赤石(李宅)两派。而今管山、李宅两古村落为仙居境内现存难得之典型。前几年,在寻访这两个古村落的时候,我非常惊讶保留如此完整,并且有非常多的相似之处。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我在管山村李彩妹先生家见到民国九年(公元1920年)版《乐安李氏宗谱》。为了对管山古村落的历史多点了解,我翻开了册数惊人的宗谱。在卷首,意外发现了几页以行书手迹印行的谱序,落款是“民国九年九月既望,天台褚传诰谨撰,绍郡周作人书。”当时,一阵惊喜,书法字迹俨然是学者风度,是知堂先生的手迹。谱序的内容简约脱俗,没有宗谱惯有的牵强附会,文采也不错,特别是周作人笔法流畅,章法疏朗,与文章十分协调。
褚传诰(公元1860年----1940年),曾支持其创办天台中学,1915年编纂出版油印本《天台县志稿》。褚传诰作为台州一带的名儒,年轻的李镜渠与其交往是非常难得的。在当时,宗族请名人撰写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在许多新派的文人眼里,对于宗谱这些东西是不屑一顾的。周作人受过新式教育,留过洋,有许多新的思想。褚传诰于周作人友善,既然自己的小友李镜渠托自己撰写宗谱谱序,就请好友周作人来留点墨迹,客串一番。此时,周作人已经身在京师,名声在外了,可是老朋友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就欣然答应了。除了卖老朋友这个面子以外,主要还是出于对传统文化的尊重。
周作人的这番情谊留在《乐安李氏宗谱》,留在李镜渠年轻的心里。李镜渠曾经东渡日本,在外漂泊多年以后,回到烟霞故地。繁复的世事远不是年轻时候所预料的。对于乡土,对于乡贤古籍,就多了一份心思。在抗战期间,自费募捐印行出版了《仙居丛书》。这样的善举与年轻时候,诸多大家对他影响离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