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落日楼主 仙居物语 7月25日
往昔的仙居县城为水源充盈之地。在县城的西面有发源于月坑的三桥溪,南有南门溪,东有永安溪,北有盂溪。故明代后期开始,仙居县城的形胜为“鲤鱼之城”,抑或取诸周遭多流水。不过,论及县城内生产、生活所依凭的水脉,则多源之于盂溪。盂溪发源于仙居与天台交界的竹山,或可称作碗溪。汉代杨雄的《方言》曾曰:宋楚魏之闲,碗谓之盂。为之,盂本是吴楚一带碗的方言词(战国末期至秦汉时期瓯越之地属楚),其由来已古;而溪以盂溪名者也是源远流长。盂溪较早的记录见诸唐代钟离介与杜氏二神女的故事:
石藤、石棱二夫人者, 婺东阳杜氏之二女也。杜氏家鬻汤饼,一日夫妇继卒,二女方笄,厨人挑之。于时隋大业末,纲常隳废,滛奔无媿,二女独洁亷自守。愤厨人,相与杀之。亡命入山,遁于永嘉郡临海县盂溪之谷,采蕨薇,茹芝菌。无几,坑流暴涨,姐溺妹援,遂相为死。唐武德间,以临海置台州,统五县,临海、唐兴、黄岩、乐安、宁海是也。盂溪属乐安。上元二年,改乐安曰永安,而迁治盂溪。天宝初,钟离君令永安,闻县治曰盂溪,则曰:嘻!其异矣。畴昔之夜,予寓长安邸,梦二神女凤冠绡帔,环佩珊然,揖余曰:若举必第,后且莅君邑永安,盂溪是吾居也。嘱余识之。今果不谬。独未知二神女者为何?乃询耆老,始闻杜氏二女之说。钟离君高其节,遣乡人踪迹之。至三坑口,则见二枯骸如雪,罣藤石之上。欲卽而视之,道隘阻。斧藤,藤流血,劚石,石亦流血。及举其骸,关节勾连,金坚玉润,铿然有声,咸叹所未覩,因拾以还。中道遇樵父曰:斯石藤、石棱二夫人锁子骨也。夫人生为烈女,死为正神此山谷者,若曹宜敬之。语毕,忽不见。归,具道所以然,钟离君尤嗟异。以其骨塑二神女祠三坑口,称石藤石棱二夫人之庙,由樵夫言也。(《光绪仙居县志》)
根据故事中记录,我们大致还可以知道盂溪一度曾是仙居县治(县城)的代名词。
河埠 唐宋时期盂溪与永安溪交汇之地 王子芳摄
当然,唐代时的盂溪并非是绕仙居城北而径流。据《光绪仙居县志》记载:“三桥,在县西三里。以盂溪、马鬃、张阜三水合流而名。”又“唐一天下,武徳辛巳改郡为台州,县仍隶焉;至上元乙亥,凡五十五年间,再废再置,且易曰永安,而迁治盂溪,卽今县舍也。”(一说为晋代羊忻所迁)由此可见,尔时的盂溪出大庙前后,当是自北向南,经光明山之侧,折向西面,与三桥溪相汇,再向南流去的。而出于取水的方便,县治也由金家店迁徙至更为临近盂溪之地。不过,唐代的“迁治盂溪”也并非后来我们所说的“青圭之前”。正如《康熙仙居县志》所记录的,唐代中后期至北宋时期,仙居的县治或在现今的西郭垟一带。这也恰好印证了民间有关宋代县令陈襄所凿的习坎池在西郭的传说。(明代黄议《浚复习坎池记》记录“予兹池实公所凿也。引水必于溪,今盂溪在邑之背,水自北之南以入邑,东注于河。习坎在此,何疑焉?”认为习坎池即后来县治观政桥的养和池,实为想当然之说。)此外,南宋《嘉定赤城志》中有关王温升仙的传说中记录王温为西郭人,以塑造佛像为业,家中还酿酒,似乎也说明了西郭垟曾是人口集聚的阜盛之地。
原县委招待所内的水池 旧为引盂溪之水的水圳所在 王子芳摄
南宋时期的盂溪水道经历了一次大的变动。原本流经县城之西与三桥溪合流的水路转向了东面,与任家溪合,经塔山前,在开口岩处汇入了永安溪。不过,旧有的溪床并未立马就消失。大约是在宋末前后,盂溪与三桥溪的水流仍可以相通。《嘉定赤城志》曾记录称:西门外有长桥,其水向北经盂溪流入大溪(永安溪)。显而易见,长桥之水当来自发源于月坑、马鬃的三桥溪。同时,随着盂溪干流的东移,县治也随之东迁,其位置也即后来县志里所经常提及的“青圭之前”。不过,盂溪、县治的变迁所带来的影响却曾是当时的人们所始料未及的——其中最为主要的是水患之扰和居民用水问题。事实上,盂溪在改道之前已经是“喜怒无常”的一条溪,所幸由于当时是自北向南流向,河道顺畅,水患影响相对有限,为之县民建平水庙以禳灾。但水道变迁之后,由南北向东的转折流水便直接对位于溪道之南的县治产生了冲击。南宋宝庆年间(1225—1227),盂溪南岸大、小官墙的修建即源于阻隔盂溪的洪水。当然,在防洪与取水之间往往会产生矛盾,而最为简单的办法就是修建水圳,引水入城。为此,在南宋中后期至明代前期,仙居县城及城郊居民引盂溪之水为生产、生活所用已经是常态。最着名的是当时城西的水圳,圳上有桥,两端有集市,也即后来俗称的“市桥”一带。
仙居孔庙内的雕龙石柱 王子芳摄
到了明代中后期,仙居县城对于盂溪之水的应用发挥到了极致。当是时,出于防备倭寇的需要,仙居县城的城垣扩建已基本完成,“鲤鱼之城”的形制也已经成型;与之相配套还有将原本在城郊水圳也囊括至了城内,并进行了拓展、改良和修整。从后来的《仙居县城坊巷图》布局,我们大致可窥见尓时的水圳脉络:自北向南,引盂溪水从大城孔(现今城北西路农村信用社附近)入,至祠后塘巷分为两支。一支向东,横贯东西大街(现今解放街)之北,过县衙、城隍庙、孔庙,达文明楼向东南,经月塘之东,出水陡门;一支向东南,至马宅巷又分为二,于官仓巷南端复合,再度向东,经石柱巷、水孔头巷,绕至月塘之南,与自北而来的一支相汇,出水陡门(城南水底门路附近)。这样的水圳脉络,可以说是已基本延伸至了仙居县城的核心区块,不仅解决了城内居民的生产、生活之所需,也极大地提升了县城的文化品质。诸如先前和后来显庆寺内的水月庵之建,以及县衙前养和池,孔庙内泮池、城隍庙内池亭之设,事实上皆是有赖于水圳之水的涵养。
上世纪八零年代下赵巷的石灯柱 王子芳摄
往昔仙居县城的水圳脉络除解决了居民的日常用水所需,丰富了城内的景观设置外,还营造了以东西大街为界南北两面不同的环境气场。简单些说,便是仙居县城的地势大致是北面高爽,南面低湿而多泉眼。诸如小南门以西旧有“乌龟泉”,县治之南有杨柳泉、民天泉以及东南有月塘,则皆与城内水圳据北高南低的地势引盂溪之水浸润有关。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城内居民日常的生活污水、污物也大多经由水圳排向了南面,因之曾经的石柱巷、月塘、水陡门一带可以说是“藏污纳垢”之所。当然,民间基于“水能藏阴”的认识,在态度上表现的似乎更为激进——索性将县城东南具体地说是月塘一带看着了合城阴气最重之地。故而,民间相传明代嘉靖年倭乱之后,城内月塘角曾是妖魔横行,而在下赵巷,水陡门附近,妖魔鬼怪则特别的多。尓时传言较多的是石柱巷口的水井,太阳一下山就有一女鬼,坐在井栏圈上梳头,面目狰狞,害得附近人们夜里都不敢出门,直到社民周、蒋二人出资建造石柱灯压胜后,方才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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