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年，本月初，记者再上仙居县广度乡周坑村。

周坑村在山上，离县城半个多小时车程。我们去的时候正好是午后，山下阳光灿烂，山上大雾弥漫。雾气在树上结成水滴，簌簌地滴落。走在安静的村里，没有下雨，却能听到雨声，很奇妙。

周坑村的房子，从高到低，一排排依山而建。祝土妹的家，在村中央一排房子的东头。西头的廊檐下，四个中年人围在一起打牌。其中一人，去年跟我聊过天，见到我，笑着起身说：“记者来了。来看祝土妹的吧，他们都在家里。”

毫不见外，一如常客。我们闲聊一通，别过，再去祝土妹家。

施宅辉坐在桌旁，吃着冷菜，祝土妹在灶头下面。祝土妹一眼就认出了我，施宅辉则不太记得。我向他描述去年采访他时的情景，他恍然大悟：“对对对，想起来了。”

夫妻两人同时在家，对于我们来说，是很难得的机会。平时，祝土妹整天在山上放牛，施宅辉则下地干活，很难找到他们。去年，我们多次来到村里采访，都没能拍下夫妻俩一张合影。这次，大雾帮了我的忙。

坐下来，我们聊起家常。祝土妹说起她的坎坷经历。祝土妹有个前夫，早逝。前夫家人曾劝她改嫁，但她不肯。她觉得，改嫁出去，就难进前夫家门了，见子女一面都难。后来经人介绍，她与广度乡交接的金华市方前镇的施宅辉结合。两人相互扶持，走过二三十年。

夫妻俩都快70岁了。前些年，施宅辉都在外面打工赚钱，最近年纪大了，就没出去了。目前，家里有5头牛（包括去年新生的一头小牛），一头猪。施宅辉负责农活，祝土妹负责放牛。一头3岁以上的牛，可以卖到1.3万元左右。除此之外，家里没有其他收入。

山里挣钱少，花钱的地方也少。山上仅四五十人，没有小店，没有商品买卖。山里人基本上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他们一年到头吃不到鱼和鲜肉。食盐是生活必需品，他们一买就是一箱，可以吃上一整年。

这样的生活，对于施宅辉和祝土妹来说，早已习惯。“山上生活条件不好，不过，只要会吃苦，在山里总饿不着。”

他们养育了一群儿女。如今，儿女们都在县城里生活，一年到头，只有在清明节和正月里来家里一次。“他们来了，吃一顿饭，又回去了。”家里小，容不下儿孙们过夜，儿孙们也不习惯住在山里的老房子里。

在孙辈眼里，周坑是个陌生的地方。他们只知道，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住在山里，但不知道住的地方叫周坑。

施宅辉和祝土妹很想得开，晚辈们记得他们，来看他们，他们高兴，晚辈们不来，他们也不埋怨。

吃面时，施宅辉把好几块骨头扔给家里的小黄狗吃，小黄狗吃不下，走了。祝土妹责怪他，狗都不吃了，还往地上扔骨头。施宅辉嘿嘿一笑。

风霜已偷偷地在他们的笑容里留下刻痕。他们看不到岁月的变化，却知道儿女已然飞走。住了大半辈子的房子里，来过多少匆匆过客，惟有老伴儿，一路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