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中师范大学 美术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摘 要]从中国民间刺绣装饰纹样的独立式纹样构成形式、象征性纹样构成形式及特定对象配以特定题材的纹样构成形式三方面看，我国民间刺绣呈现出一种可贵的“村野之质”，其纹样构成是原始性、无意识的平面性造型，并有着强烈的象征性表现特征，对当今的艺术设计有丰富的启示意义。
[关键词]民间刺绣；装饰纹样；象征性
[文献标识码]A
中国民间刺绣是观赏与实用并举的工艺形式，绣品不仅图案精美、流光溢彩，具有较高的装饰价值，其反复绣制的工艺还能增加衣服的耐用度。中国的民间刺绣承载着厚重的传统文化与民族精神，是中国农耕文化的产物，是与人民生活紧密结合的艺术门类，也是参与和使用人数较多的一门实用艺术。后人在注疏《左传》时就曾说：“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刺绣，堪称是最具有华夏文明特色的传统手工艺之一，作品题材丰富多样，纹样造型简洁、生动、夸张、稚拙，透露着民间艺人们强烈的民俗情怀和审美趋向，而民间刺绣纹样构成的具体、生动、生活化、民俗化的感人特征又使之独具魅力。刺绣图案的相对制约性，使其题材相对具象且形式规范，这种源于生活和自然的抽象，展现一种生动的感性之美。
中国民间刺绣以其独特的构成方式，把民间美好的事物以图案的形式呈现给观者，让我们在惊叹刺绣工艺美的同时，还对其纹样的形式构成产生浓厚的兴趣。通过分析民间刺绣纹样的构成方式，探寻其艺术创作的规律，可将其浓厚的乡土装饰意味发扬光大。
一、独立式纹样构成形式
能够独立存在而又具有完整感的纹样即独立式纹样。从绣品的装饰部位和组织结构上分析，一般可将其分为三种类型：单独纹样、适合纹样和边角纹样。以上三种结构形式都以独立成形、平面化和完整性结构为特点，且具有独立的审美特征。
1.单独纹样构成形式
单独纹样的构成是民间刺绣常见的一种构成方式。从艺术效果看，其构图完整，形象生动自然，不受固定外形的约束。独立成形的特点使其得到了广泛运用，如肚兜、手帕、帽尾、抱肚荷包、服装的袖口和前塔就时常会用单独纹样做装饰。图1是一件平绣枕顶。整幅绣面围绕主体图形寿桃展开，四角以动物花草和人物环绕装饰，在主体图形与附饰的关系处理上达到了“量”上的平衡，形成了主图加辅图、自由灵活的图案装饰手法，同时色彩明快艳丽，给人一种视觉上均衡稳定而又不失活泼的感受。图2是山西平绣苫盆巾。图5为只蝙蝠头向中心聚拢，有序环绕“寿”字组图，为“五福捧寿”。“蝠”与“福”同音，寓意福寿，是民间典型的福寿图案。“五福捧寿”的图案构成也是一种典型的单独纹样的构成手法。
2.适合纹样构成形式
在一定外形内配置纹样，纹样的组织与一定形状的外轮廓相吻合，这种构成形式即为适合纹样。这种构成在民间刺绣中也极为常 见。由于民间刺绣大多用于日常生活用品，如肚兜、裹肚、枕顶、窗帘等，因而最常见的图形主要包括方形、圆形、三角形等规则的几何形，也包括一些自然物的形状。适合纹样讲求构图严谨、布局均匀。图3是湖南凤凰土家族的包花绣枕顶——“蝶鸟戏花”。整幅画面构图紧密，布局均匀，绣面紧紧围绕蝶鸟和花展开，枝枝叶叶，毫无遮掩，平面装饰效果极强，给人一种视觉上均衡和饱满的感受。图4是平绣在衣袖上的装饰花纹——“三多纹衣袖”。三多纹以石榴、桃和佛手组合。桃象征长寿，佛手因谐音而寓意福，石榴因多子而寓意多子多孙，三种果实组合寓意多福、多寿、多子。整幅画面呈三角形构图，以水果盘为中心，花草、蝶等紧紧围绕中心均匀展开，层层递进，直到绣满整个构图，有较强的动势，强化了“三多”主题。
3.边角纹样构成形式
边角纹样常用于修饰衣物的一角、对角或四角，因此它常常被饿用于裙角、帕角、裤脚等地方。它表现为一定的形状，但又不像适合纹样那样拘束，有一定的自由度，可以自成独立的图案且不受外形的限制。图5是山西平绣马面裙——富贵牡丹的一个局部。其裙摆为六面扇形，在每个扇角处用富贵牡丹做装饰，使其在整体统一、协调的基础上不失自由、灵活，装饰性极强，这种装饰手法常为现代包装设计所使用。
二、象征性纹样构成形式
象征性纹样构成是民间艺术审美观念的典型代表，它往往对某些特定审美内涵的图形形象或局部形象加以丰富的联想、想象，抛开自然的物象形态，自由组织画面并借表面形象来深化内在寓意，使绣者的观念暗寓其中。这种具有含蓄美的构成方式在中国民间艺术中有着广泛应用。
已知最早的刺绣象征图形是《尚书注疏·卷五·益稷》里记载的“天子衮服十二章”。十二章衣裳服饰，是以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做绘于衣上，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六章绣于裳上，即“衣绘而裳绣”，通过这些绣绘与天子服饰上的纹样来表现天子的地位、权力和责任。
中国民间刺绣艺术常使用内涵丰富的动植物如鱼、鹭鸶、鸡、蝙蝠、石榴、牡丹等图形形象，并打破时空的限制，将不同的时间、地点、季节的场景铺绘在一起，通过精心的搭配，构成和谐美好的画面，巧妙地表达诸如“吉祥如意”、“富贵荣华”、“多子多孙”等保护生命、繁衍种族的主题。质朴的劳动人民在日常生产和生活实践中创造出了很多定有吉祥寓意特征的纹样，如将瓜果蔬菜类中的“葱”谐音“聪”，寓意聪明；“蒜”谐音“算”，寓意会算账；“金鱼”谐音“金玉”，寓意富贵幸福；“石榴”寓意多子等。这种谐音福星高照的表示手法，反映了劳动人民纯朴的审美情趣。
鱼在民间的纹样中常被视为祝福得子、生殖繁衍的象征物。同时“鱼”与“余”谐音，所以鱼又象征富足有余；牡丹在民间被称为富贵之花，同时还有长生不老、富贵耄耋、金玉满堂等寓意，常与鹭鸶、蝙蝠等组成画面，表达一路富贵等主题。鹭鸶又称白鹭、白鸟、属玉、春锄等，羽毛洁白，腿高颈长，姿态优美，常与莲花、荷叶等组成画面，祝贺官吏升迁。图6为鱼戏莲前褡局部。构图为鱼在荷花丛中游戏，隐喻男女交欢，美满和谐；鱼产籽多，民间以其为多子象征，因此鱼戏莲又表现了生殖崇拜的主题。
三、特定对象配以特定题材的纹样构成形式
对于不同的对象，刺绣纹样配有不同意义的图形。用于儿童服饰，大多绣“娃娃抱鱼”、“刘海戏蟾”、“榴开百子”之类的纹样，以祝福孩子健康成长，长大后有所作为；对于中年人，多是花鸟鱼虫、梅兰竹菊、戏曲故事以及诗句吉语等，寓意福禄富贵，吉祥如意，亦有附庸风雅之意；对于年长者，则多是松鹤寿桃、猫蝶图一类，祝愿长寿安康；对于新婚夫妇，大多是“麒麟送子”、石榴葡萄、龙凤鸳鸯、莲花金鱼等，用以表达多子多孙、夫妻和美的意愿。这些图形所指的含义是为大众所熟知和认同的。这些图形纹饰体现了民间艺人在刺绣构思中的一个突出点：率直自然。绣者质朴直率地表现他们想表达的意图，不拐弯抹角，不添加多少陪衬，构图简洁而明确。正如阿恩海姆所说：“人类用视觉图象对概念作出的一切解释，都包含了审美的成分。”
某种特定的对象给予特定的纹样构成以特定的意义，用在不同的地域表达一样的含义，这就是范式。由于这是发间艺术家共同创造的特定符号，因此它具有最广泛的普遍性，从而上升为一种集体表象。
四、结语
中国民间刺绣艺人绣艺率真、稚拙的审美情趣，是形成民间刺绣纹样构成方式的重要内因。首先，不同于苏绣、湘绣、汴绣等极端精细化的“雅绣”，民间刺绣保持了其可贵的村野之质，粗针大线、五彩班斓是民间刺绣的本色。其次，民间刺绣艺人的视觉方式是无意识的平面知觉，源于原始知性的发生学逻辑，而二维性的视觉原理正好与装饰造型的平面化要求相吻合，因此民间刺绣纹样的构成是原始性、无意识的平面性造型；同时民间刺绣艺人所具有的原始诗性思维使纹样所负载的人文内涵与生动的感性形式在本质上合为一体，从而形成纹样较强烈的象征性表现特征。
中国民间刺绣以其自由灵活的形式语言和构成方式成为民艺舞台上一颗璀璨的明珠，其独特的艺术魅力体现了劳动人民对于生活的热爱和对于美的向往与追求，其特有的思维方式、造型观念、善于把自然形态转化为审美程式的方法，以及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所显示出的顽强的生命力，对于新的历史条件下的我国艺术设计无疑有丰富的启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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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大庆（1983—），女，湖北省天门市人，华中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视觉传达。
[中图分类号]J523.6
[文章编号]1009-3729（2007）04-0055-03